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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百花坊(上)

22:29 2019/04/09(火)


午時,失眠而精神不濟的定延,和段大人一同前去面見林老爺,入其主室後,兩人與林老爺隔著桌案盤而對坐。

「做得很好,想要什麼賞賜,直說。」林老爺開門見山。

「小的想恢復良民的身分,老爺。」定延認為這些年的努力,應該可以提出這樣的要求。

「京宛啊,很可惜,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要求。」林老爺挑眉來回撫摸著他自己的鬍子。

「……。」定延從未思考過除了良民,為了獲得這千金難買的自由之身,多年來的拼命和付出,還能有其他東西是比這更重要的?答案是沒有。

此次的任務中,尹氏畫押與否確實至關重要,其他人雖成功以利誘說服,但尹氏卻不吃這套。

至於林老爺的說法,定延左思右想,覺得這擺明是為陷阱而鋪陳的誘餌,或許嘉爾哥就是這樣被林老爺騙了,殺人此事就此成了把柄,即便已成為良民的嘉爾哥,卻還是在老爺手下工作,永遠也脫不了身。

「那麼,小的想要一個乾淨的,屬於自己的床間,就如稻倉那般大小就好。」
定延臨時想到其他的需求,儘管自己經常整理稻倉,但總有其他男性下人出入搬放米袋,每每從商團工作回來時,周遭總是亂成一團,還有困擾許久的隱私問題,如果能有更好的環境,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就這點欲望?沒其他想要的了?」林老爺一樣子玩弄著自個兒鬍子,嘴角的弧度成輕蔑的模樣。

「是。」定延簡單明瞭的答覆,雙手在身前緊張交握著,視線向下。

「那好。」林老爺接著給了段大人大筆銀錢,正打算結束此次特別任務的賞賜之時。

「老爺,小姐有要事找您。」一個家侍在外出聲。

「不行。」正當林老爺回絕家侍時,娜璉逕自入內,跪坐於段大人身旁,相隔著定延。

「爹爹!」娜璉叫喊著父親,意味深長的語氣。

「嘖……你們下去吧!尤其京宛妳啊,這幾天,就先整理整理吧。」林老爺對著段大人和定延揮手命其退下。

「爹?」娜璉轉頭看著定延和段大人向後躬身退下後,回頭問著父親。

「最近,妳書卷懈怠的事情,私塾老師都跟我說了,花這麼多束脩在女兒身上,卻沒一項才藝能拿得出檯面,想讓爹在士族之間被恥笑才滿意?」

「爹!這是兩回事,您答應我的!」娜璉又放肆地起身坐到父親旁邊嘟起小嘴,拉著父親的衣袖撒嬌。

「妳呀!該履行的承諾父親哪樣沒給過妳的,至少妳的成績給我注意點行不!」林老爺又氣又笑,用姆指在娜璉的額頭上輕輕推了一下。

自娜璉五歲時,親眼至床邊目送生病早逝的母親後,至此經常獨自躲在母親的棉被裡哭泣,一年沒有和父親說過半句話,因父親總是在外經商,出門晚歸且經常失約,就連母親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趕回家為她送行。

從此之後,林老爺特別在意和女兒之間的任何承諾,哪怕是一丁點,都會盡量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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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大人說每次特別任務完成後,都會有三天的假期可以運用,林老爺讓定延盡速整理她自己的物品,段大人明日會帶她去新的住所。

正當定延一邊收拾一邊思考著,會是哪裡呢?娜璉冷不防地出現在定延身旁。

「要我幫忙麼?」娜璉看著定延正在摺衣服,不由自主看到其中一件,是她在十三歲的時候,縫給定延的小布袍,不過現在應該太短或者不能穿了吧?

娜璉眼看著默不作聲,彎著腰自顧整理的定延,她一個起身和自己對到了眼,天啊!這孩子竟然已經高出自己一個額頭的高度了,好不甘心噢!

「欸!父親有沒有跟妳說什麼?」娜璉問了問轉身又去整理其他東西的定延。

「沒有。妳爹是能跟我有什麼話題?」定延白了白眼,將東西全數整齊擺放裹入包袱後,大功告成。

「就是……,啊……,算了。」娜璉覺得從自己口中說出,定延會成為自己的貼身侍從,好像有些奇怪?不行,我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要假裝不經意地……,對……不能太刻意。

「今天妳要跟我去市集逛逛麼?反正這幾天妳休假對嗎?」娜璉瞪大眼睛的看著定延的後腦杓,盼她一個回眸,跟自己說:好。

「不要,我今天有別的事情。」定延轉身回視娜璉,用很嚴肅的眼神看著她。

「……。」娜璉又被拒絕了,這傢伙真是膽大包天阿!敢拒絕我?若是其他侍從誰敢這樣對待本小姐!

「我不管!今天妳去哪,我都跟定妳了!」娜璉不管三七二十一,氣紅了臉,對著定延高聲道。

「呃……,隨便妳。」定延在心中吶喊:我回絕妳了欸,這女人問假的麼……。

定延抬頭看著燈燭的時間,還有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可以利用,自從當年出了俞家府之後就沒有再回去過,不知道那裏變成什麼樣子了。

定延只隨身帶上一串銅錢出了林家府,娜璉黏著定延不放,傷腦筋的丫環也緊跟其後。

三人行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娜璉和丫環跟著定延來到了市集中。

定延走到了之前和娜璉一起來買髮飾的攤位前面,娜璉難掩笑意心裡想著:這傢伙,終於有點良心了。

定延挑起了一支雕有許多梅花形狀的髮簪,看起來是紅色以及白色水晶雕製而成的花朵形狀,旁邊延伸出似白色結晶雕刻成花苞的形狀,周遭圍繞著其他綻放的白色梅花三兩朵,恰巧襯托出紅梅花僅此一朵的珍貴難得。

定延拿起自己中意的髮簪,在手上輕轉著讓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上面,水晶透光折射而閃閃發亮著,心中默念著:怎麼當初來的時候就沒發現呢?真的是好美阿……。

「唉唷!這位客官,您的眼光真好啊!是買給心上人的麼?」攤販油嘴滑舌的對著定延讚聲道。

娜璉聽聞攤販這句話,心裡直癢癢的,害羞到不行了,原來……,定延一直以來......。

娜璉將轉過身低著頭,對著丫環害臊著,丫環見小姐的臉蛋此時比紅豆還紅,怎麼回事?發燒了?丫環將手在娜璉的額頭上量了一量,在放到自己的額頭上:沒事呀!挺正常的。

「請問這髮簪幾文錢?」定延緊握住紅梅髮簪看得出神。

「算您識貨,這可是我遠從清國帶回來的,這上面鑲的水晶可昂貴呢!這樣吧!算您五百五十文!如何?」定延一聽見這小小髮飾要五百五十文?好險自己帶夠錢,這一行出來能買到如此珍品,倒也值得了。

娜璉轉身面向定延,深呼吸著,已經準備好讓定延給自己戴上這美美的髮簪了。

殊不知,定延一個轉身離開了攤位,又往別的攤位開始閒逛著。

「什麼嘛……,不是給我的麼?」娜璉嘟噥著,趕緊跟上定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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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璉這丫頭,去哪了?」林老爺在門外整了整衣著準備上轎。

「同丫環和京宛往市集去了。」段大人躬身答道後一躍上馬。

「這丫頭,我說過多少次,怎麼老是和京宛這毛孩廝混,真是……。」
「算了,出發吧。」林老爺和段大人一同往某個方向出發了去。

林老爺帶著段大人和一群家侍,浩浩蕩蕩的經過林家管轄的市集,段大人騎在馬上張望著,視線找尋到沉浸在某攤位買物挑物的定延和娜璉身上,於是下馬。

「娜璉小姐,您今天和老爺有約,該動身了。」段大人囑丫環趕緊請娜璉小姐上轎子。

「可是,京宛……。」娜璉轉過身看了看段大人和父親的轎子,又回過頭看著定延,雙眼彷彿在求定延快點把她留下。

「我沒事,段大人,是我自己要來這的,娜璉小姐趕緊去吧。」定延雙手作勢推託的模樣,又轉身回去自顧地看了看自己喜歡的東西。

「林京宛,你……。」正當娜璉焦急地在定延耳邊小聲怪罪著。

「丫頭!還不快點上轎!拖了正事,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林老爺開了一旁轎子小窗,往外面對著娜璉喝聲道。

娜璉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上林老爺的轎子,與丫環和段大人帶領的一群家侍們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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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延來到了擺有數把摺扇的攤位前,其中有多種扇子面部繪有各種圖畫及詩作在上面,有山水畫、美人畫以及動物畫,但風格都不是自己中意的。

挑剔了許久的定延,發現其中有一把扇子,其扇面右側局部繪製著紅梅,以及左側題有紅梅等待綻放的詩句,此等詩情畫意,顯出題詩者文筆高超,引起了定延的興趣,其作者落款「彩」的字樣。

「請問這把扇要幾文錢呢?」定延指了指那把繪有紅梅花的扇子詢問著攤販。

「我出一銀買下那把梅花扇。」定延身旁站著一位高大的長得賊眉鼠眼的地痞流氓,搶著喊價。

定延覺得不對勁,不打算跟著喊價,欲轉身離開之時。

「二銀。」定延左側一名女子出聲競價。

定延覺其女子穿著在陽光照射下相當搶眼,觀其上身著有白色且側邊繡有木槿花的短衣,下身則著有鮮艷紅色裙擺,更仔細一看,女子矮自己半顆頭,頭髮用簡單的木簪盤起,臉側鬢角旁飄逸著微長的髮絲,臉上還掛有一層薄薄的面紗,遮住其半張臉,只剩下那一雙細長且微張的雙眼。

定延小心翼翼撇視其側顏,眼睫細長而低垂,乍看像是一抹會勾人的殘月,此女子忽然轉過頭看向自己,兩人四目相接,對方雙眼瞪大的看著自己,其眼眸煞是水靈有神,定延竟不由自主地看得入迷,被她的眼神深深吸引住,有那麼一瞬間時間像停止似的,直到該女子倏的將頭別了過去,定延這才回過神。

「唷!一介妓生還真是有錢啊!豈能花得了二銀買把扇?」
「還不是那些兩班弟子們給吃給穿貫著的,好不輕鬆阿!」一旁競價輸了的地痞站在定延的右邊,開始對那名女子隔空嘴酸。

「至少小女是掙得富人之閒財,而不是誰人去迫害窮苦人的血汗錢。」此女也是不好惹,不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與地痞回嘴。

「這位兄台,讓過。」地痞不耐,將定延擠去一旁。
「不要臉娘們!果真是下賤妓女!看老子如何收拾你!」一手舉得老高,作勢要教訓此女。

「怎樣?一個大丈夫想欺負我一介女子?」不料此女竟然把頭抬起瞪視著地痞,將身體挺起硬是要和高她兩個頭的高大地痞對槓。

「欠打!」正當地痞一個巴掌欲揮下賞她一個痛快之時。

「住手。」定延在地痞右側,一手將其欲打人之手反折過其背後,弄得此地痞哀哀叫的。

此時,路過眾人紛紛停下來觀看發生何事,人群中有一位穿著貂皮披肩光露著上胸的,其胸及臉部都有刀疤的地頭蛇頭目,背後跟著三兩成群的小弟們,帶上幾把刀氣勢洶洶的圍了上來。

「兄弟,看你這穿著是林家的人,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放開我那不成熟的小弟。」
「不過你身後這位來路不明的野姑娘,本大爺不能任由她在我地盤上撒野。」
「你讓開,我好查查她是哪家妓坊的野貓。」
定延見這頭目大哥對自己百般說明,可見是能講道理的。

「兄台,今日是你家小弟,競標不成,反想動手傷了這姑娘的,堂堂大丈夫豈能欺負弱女子?」
定延擋在女子身前,此話一出,週遭眾人們開始議論此女的身份,儘管眾人閒語,她只是一介妓生,何必袒護,但對定延來說,無論是誰,都應當平等對待。

「我看你是林家手下,讓你三分,你倒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不讓開是不?兄弟們給我上!誰收拾了這傢伙,他身後的娘們我就賞給誰!」

「妳靠後邊一點,別傷著了。」定延立刻隨手拿起身後那把梅花扇,一個姿勢準備迎戰。

「哈!膽敢小瞧咱們!?區區一紙扇對群刀?刀不長眼!看招!」其中一名地痞嘍囉大聲嘲諷後一群嘍囉圍著定延和女子成一個圓圈,接二連三揮刀舞向定延。

「小心。」
定延左手護著身後女子,用右手執扇將左方揮來的刀械順勢推往右方,正巧右方來刀的嘍囉被自己人在臉上劃了重重一刀血流不止而敗退一旁,隨後定延展開扇葉「啪」的一聲,在方才左嘍囉臉上輕拍了一下混淆其方向,之後定延繞向其背部,合扇後以扇之木身重擊其後腦杓處,該嘍囉當場昏倒在地。

「後面!」
女子大叫一聲,此時後方又有兩個嘍囉將彼此的刀交錯成剪刀似的模樣,朝向女子刺了過來,定延用左手環住女子的腰部一個向後閃過。

定延左腳使力一顛,右腳飛速舉起,往一位嘍囉的後腦杓踢了兩腿,右手執扇葉處以柄用力刺向另一位嘍囉的咽喉處,兩人齊聲哀叫狼狽的倒在地上。

「一群沒用的東西!看老子怎麼收拾你這毛小子!」
地痞頭目將背後的大刀拔出,其大刀上面鑲上鐵環,刀刃上有風乾的血漬尚未擦拭乾淨。

在定延看來這恐怕不是一把紙扇子可以抵擋住的兵器,於是將手中摺扇歸還給方才女子,並將她推往攤販處,隨後蹲下拾取其中一位嘍囉遺落在地上的一把刀,快速以兩指確認其利度。

「就用你的一隻臂膀,來抵過吧!兔崽子!」
地痞頭目衝向定延,朝定延執刀的那隻手,由上往下凶狠的砍了過去。

「少俠危險!」女子將銀子付給攤販後,轉眼看見蹲著的定延就快要被頭目砍傷了,用力大叫著。

定延的腦中瞬間浮現出年幼時的景象,父親指導著年幼的自己如何避開敵人的攻擊和反擊,儘管受用無窮,但已成往事,人事以非。

定延刻意蹲著等待時機,準備趁頭目大意揮舞著大刀,朝向自己奔來之時,抓準時機攻其下身,再給他致命的一擊。

忽然間,女子從攤位旁奔了過來,硬是擋在定延的身前,定延仰頭驚見女子面向著自己,女子將雙眼緊緊閉上,雙手展開背向著頭目,這突然的舉動嚇壞了定延。

「不要啊!」定延驚嚇一個撲身而過,雙手抱住女子的腰部,使力將她一個轉身背向自己,此時頭目已在定延身後,欲使大刀砍下其手臂之時,定延一腳絆住頭目的雙腳,切入其雙腳間的縫隙,使力一個往外拐。

頭目一個重心不穩,在身體前傾倒地之時,奮力將背朝向地面一個側身,怒用手中握著的大刀,硬朝著女子揮了過去。

定延一驚,立刻將女子以右手使力往回拉向自己,其大刀驚險的揮過女子的面前,霎時間,輕輕地割去了女子半飄揚於空中的面紗,只差這一毫米距離,女子差點沒了鼻子。

定延趁機以腳尖彈起地上的刀械,以左手接住,將刀板打向重倒在地的頭目臉部,使其暈眩,而後轉向其執大刀的手部,以刀板擊落其武器,輕輕地以刀鋒劃過其手部的脈搏,頭目的右手瞬時血液湧出。

頭昏眼花的頭目整個右手臂大量的流著血,嘍囉們在一旁嚇得上前撕扯衣物包裹其手臂,頭目氣得對著定延大吼:「這筆帳下次再跟你算!我記住你了,兄弟們撤!」一群地痞們狼狽地拾起刀械撤離市集區。

周遭的群眾們看得痛快,紛紛拍手叫好,
賣扇子的攤販拿起掃把揮舞罵街:「好什麼好啊!一群人堵在這,我生意還做不做!」好心的替定延和女子這兩位客人,驅散這些愛湊熱鬧卻又無情的路人們。

定延回過頭發現女子一直將頭轉向另一邊,她隻手遮住半張臉,頻頻迴避定延的視線。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剛才那樣突然衝出來很危險,你知道麼?」定延略帶責備的問候女子的狀況,但還是不忘低頭觀看其衣著是否有破損或受傷的痕跡。

「我……,真的沒事,少俠好意,小女心領了。」女子百般推託,一個轉身就想要離開。

「欸?你要去哪裡,要不我送你回去?」定延想這光天化日之下,匪徒就敢當街張狂,何況此女子隻身一人,且穿著如此引人注目。

「真的不用了!」女子突然放大語氣拒絕定延的好意,隨後將扇子刷地展開,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往後一退和定延拉開了距離。

「額……,那好,你自己路上小心點。」定延對這女子舉止感到怪異,聲音聽起來卻有些熟悉?搖了搖頭,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只是揮了揮手和女子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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